※本篇【小檸檬】專欄文章為投稿網友經歷，涉及個人觀感，請斟酌閱讀。內文皆使用化名
※職業：我是醫護人員
文／羋紜
「阿賢你這個工作真好，開車出去玩，有錢領又不用油錢。我叫我老公帶我去旅遊，老是嫌累，說什麼油太貴啦！」大嬸1號露出欣羨表情撇撇嘴的說。
「對啊！你全台玩透透了齁？客人下車的時候，你也跟著玩，每賣喔（台語：不錯喔）。」大嬸2號搭著大嬸1號的話說著。
這時候我正默默的記錄著阿賢的檢驗資料。他表情木然，眼神茫茫然的看著前方，對大嬸們提問毫無回應。
「醫師，可以麻煩您推我到那個走廊底陽台嗎？」阿賢用顫抖不清的話對我說著。
「好啊，稍等我一下喔，我放個文件，去去就來。」我想，阿賢大概是受不了那些大嬸們的你言我語，才要求要出去吧。
我推他去陽台後，短暫的陪他聊了一下。他的眼神依舊迷茫，但看得出來他很擔憂未來的生活，也很失志，所以我慢慢的聽他說完。即使很慢，我也要聽完做出適當的回應，或許對他而言，有人願意傾聽，可能會成為他往前走的動力。
▲遊覽車司機阿賢日夜操勞，每天只睡不到三小時，因此賠上了健康／示意圖／當事人提供
阿賢是一名腦中風的病患，才35歲。病發前他是開遊覽車的司機，每天早早出門，回家是凌晨時刻已是常態，睡不到三小時又要跳起來出門上班了。剛開始上班時不適應，每天都把提神飲料當水喝，遊客下車的時候，他只能待在那悶得像烤箱的車體，抓緊時間瞇一下。雖有小風扇，但那感覺就像旋風烤箱一樣，待久點就會烤熟了。
當遊客上車的時候，就是阿賢工作的開始。遊客大包小包喧鬧聲不斷，關上車門，駛在漫漫山路，緊接著上國道，一路載著遊客安全回家。路上遊客安靜無聲，只有零星的打呼聲當伴奏。
到了目的地，阿賢並不是下班了，還要忙著清潔車輛，做些例行記錄，真正的下班又是凌晨了。由於三餐不正常，也不敢在上班時間多喝水，胃潰瘍及膀胱炎常常上身，但為了生活，還是得撐下去。
阿賢也曾想換個工作，但換工作談何容易？於是日日月月的疲勞累積，再加上神經緊繃，終於在某次的上班途中，騎著機車自撞電線桿倒地不醒，醒來已經是三個月後了。當時車禍的原因是腦中風，無法控制行車方向，阿賢選擇撞了電線桿而不是衝向人群。而阿賢的公司只來看過一次，跟阿賢家人說是他自己身體的因素不是因工受傷，就不了了之了。
▲阿賢因為腦中風引發車禍，最後一刻還奮力拉開龍頭讓機車撞向電線杆，避免波及行人／示意圖／Pexels
在阿賢昏迷這段期間，老婆因為承受不了經濟壓力選擇離開，剩下阿賢的爸媽照顧兩個孫子。阿賢醒來後，覺得人生很絕望，不知道為何要醒來。
「如果老天要你醒來，或許你可以想想……是不是有新的開始在等著你？我看你的檢驗數據其實滿不錯，至少你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，不是嗎？下星期已經安排復健療程了呢！」我認真的安慰他。
傍晚時刻到了，阿賢的兩個孩子衝到走廊底的陽台，「把拔你在這裡啊！我和弟弟放學就趕快和阿公一起過來了，今天在學校#%^&**$$#……」他讀小二的大兒子興奮的哇哩哇啦講了一堆。
「把拔，你要快點好起來，你說要跟我一起組裝鋼彈超人的。」阿賢幼稚園的小兒子用稚嫩的聲音向阿賢撒嬌。
「你看，你兩個孩子都希望你好好的陪他們玩。你是他們的希望，他們也是你的希望，不是嗎？試試看，重新再開始。」
我說完這些話後，兩個小朋友一直喊加油加油，我看到阿賢的眼眶含著淚水，緩慢的說出「把拔我會加油的。」
半年後，阿賢經過語言復健及物理治療各種肢體訓練，雖說尚未恢復到發病前的水準，但生活已能自理。後來我們再次在醫院相遇的時候，阿賢已換了另一個樣子。他跟我說，他盡量都不靠輔行工具，也積極的訓練自己的肌力，雖然很辛苦，但每次看到孩子們在旁邊喊加油，再累都值得。
司機大哥並不是跟著到處玩的，大嬸們都忽略了開車其實很耗神，一人擔負著全車遊客的生命安全，除了要注意路況以外，還必須應付奧客。像阿賢就被投訴了幾次，每次都被扣薪水。投訴的理由很瞎，有的是說司機掌握時間錯誤，導致他們晚到家；也有的嫌阿賢態度不好、不夠熱情、座椅不舒服導致他們睡覺落枕等一些奇怪的理由。
晚到家這個，其實我覺得是最無奈的，不然是要飆車闖紅燈才是對的嗎？還是要晚七天回家，看到大家辦花籃趴踢比較興奮呢？
職業│主題投稿 你也有不吐不快的工作奇葩事嗎？現在來投稿，發洩負能量、還有機會成為駐站作家，下個主打星就是你！
鍵盤小檸檬臉書社團 快加入聊聊你的工作奇葩事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