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本篇【小檸檬】專欄文章內容為投稿者經歷，涉及個人觀感，請斟酌閱讀。
※職業：我是醫護人員
「小紜，等等你到婦產部門時，路過精神科那幫我拿一下資料，這個月的月報我都還沒做呢！」同事小玟打哈欠說著。
「好啊！我還沒吃早餐，那邊有家很好吃的早餐店，我也順便幫你買回來吧。」我欣然答應了小玟的請求。
我利用難得的拿資料時間，在醫院隔壁的早餐店用餐。早餐如果有機會吃，就要吃很飽，不然下一餐不知道幾點了。
我常常邊吃早餐邊看著醫院的候診區，透明的玻璃一覽無疑，但那天有個組合很吸引我－－一個老人帶著二個貌似已中年的大人在候診區等候，而那二個大人的腰間都綁著一條繩子互相鍊著，時而躁動不安，時而眼神呆滯朝空氣比手畫腳。我知道那是樓上精神科的病患到一樓等候領藥，只是那麼年邁的老人還要帶著二個中年男子似乎有點吃力，眼神盡是無奈。
待我到樓上幫小玟拿資料時，好奇的問了護理師，這才知道他們是父子關係。二個中年男子是雙胞胎兄弟，而且都是精神分裂的病患，有時候大發作時必須強制住院治療。護理師說她只知道這樣，我聽了也沒再多問什麼，拿了小玟拜託的資料就回辦公室了。
▲一名老人用繩子綁住兩個兒子，在精神科等候看診。（示意圖／記者姜國輝攝）
這件事情就在我腦海慢慢淡去了，直到我有次又遇到那個老人，那天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。老人似乎眼睛不太好，手上拿著紙條邊抖邊找尋著什麼東西，應該是找診間吧！我趕緊過去詢問他需要什麼幫忙，發現他果然在找診間。我帶領他到診間候診區後，他頻頻的向我道謝，並跟我說他得趕快看完病回去看顧兒子。
「您兒子怎麼了嗎？我前陣子看到您和您兒子在批價櫃檯，腰間都還綁著繩子呢！」我順勢問了老人這個問題。
「唉……挖機系郎ㄎㄧㄤ˙伊ㄟ（台語：我這輩子欠他們的）……」老人嘆了口氣繼續說著。
事情要回到40年前了，老人（朝伯）正當壯年，但由於木訥的個性及不擅言詞的關係，即便事業有一番小成功也苦無對象。在當時的年代，父母都會著急的幫兒子說媒找對象，都快40歲了呢！
當時媒人有介紹一位對象，才22歲，朝伯就與那個年輕女子相親了。那個女子在飯局上由媽媽陪著，一場飯吃下來只會對朝伯笑，而女子媽媽則是解釋女兒內向，不太說話。單純的朝伯就相信了，並且在吃第三場飯的時候決定結婚。
朝伯心想沒關係，婚後再來慢慢認識好了，沒想到婚後，女子講的話少之又少。岳母常常送藥來說是要給女兒補身體的，好趕快為朝伯生下兒女。朝伯也沒有多想，就這樣婚後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。
看似幸福的結局，卻改了風向。就在孩子誕生後，岳母不再送藥來了，而朝伯的妻子漸漸出現怪異的行為，經常對著空氣比手畫腳，也常莫名大發雷霆摔東西，有時候拿著刀子大聲的喊有人要害她，但旁邊根本空無一人。嚇得朝伯趕緊聯絡岳母，但得到的答案是「我不知道女兒怎麼回事」就不再回應了。
▲婚後朝伯的岳母時常送補藥來，沒多久朝伯的妻子就生下一對雙胞胎。（示意圖／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）
直到有一天，朝伯的妻子跑出家門，再也沒有回來過。朝伯心想算了，把兒子們撫養長大就好了，不料事與願違，二名兒子成長就學過程中陸續出現行為異常，後來就醫才知道，兒子們疑似遺傳了母親的精神分裂症，且有輕中度智障，這下子讓寄托希望在兒子身上的朝伯，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久久不能相信。
妻子失蹤滿十五年的那天，朝伯聽了朋友的建議向法院辦理了死亡宣告，但他還是養大了這對雙胞胎兒子。
朝伯說：「我已經77歲了，現在都啃老本，雖然經濟不用煩惱，但我走了他們怎麼辦？我這輩子都欠那個女的全家。」事情說到這，朝伯拿起手帕擦了眼淚，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。
診間的號碼到了朝伯，朝伯站起來對我說：「妳找對象要慎選，不要像我一樣。我不懂什麼遺傳，也沒有深入打聽，才會有今天的我。」說完便進入診間看診了。
當年朝伯岳母頻頻送來的藥，其實不是補身體的，而是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。後來不送的原因可能是岳母知道女兒已生下孩子，地位應該無法動搖了。但真實原因不管為何已無從考證，能確定的是朝伯到離開人世間都要為這對雙胞胎兒子煩惱。
▲朝伯後來才發現，岳母當年送的不是生子補藥，而是治療精神疾病用的藥物。（示意圖／當事人提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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