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黃海樹
譯／楊爾寧
最終仍不被認可的職業
「無法成功的人」都是因為自己努力不夠嗎？在批評年輕人不做辛苦的工作之前，我們需要將「做辛苦的工作不會被歧視，而且還能成功」的觀念轉換。
我去濟州島旅行了一個月。我在這裡沒有可以依靠的人，所以決定在這裡的食衣住行都靠打工來解決。「年輕」對賺錢來說實在是個很好的條件，因為不管到哪裡，需要年輕人的徵才需求都很多。
我們會覺得旅遊的目的地風景優美的理由，也許是因為不需要賺錢，可以暫時從所有義務之中脫離的緣故。世上萬物都因為充滿自由，而令人覺得美麗動人。來到濟州島找了工作，開始上班的第一天，我領悟到了這件事。不管濟州島再怎麼景色優美，只要被金錢給綁住的勞動成為日常生活，就很難再享受它的美好。
我在濟州島市中心的一個度假旅館，開始了配管工輔助員的打工。配管大致分為衛生配管和冷暖房配管以及消防配管。而我做的打工，則是進到廁所裡裝設衛生配管的工作。簡單來說，就是在廁所裡挖個出水的地方，接著連接水管和水龍頭，結束後再於同一個地方裝設馬桶、洗手檯、浴缸等等。我緊跟著配管工大叔，幫忙這些工作。
配管工的補助打工，日薪比其他的打工要來得高。理由似乎是因為這是個危險職業。因為在工作的時候必須依照師傅的要求，快速地將水管和鐵板裁切為所需要的長度，經常使用裁切器和電動磨床，如果一個閃神就會有切斷手指的風險，因此必須特別小心。
切割塑膠水管是還可以，但是切割鐵板時會四處噴濺火花，噪音也非常大。如果衣服被火花噴到就會熔化掉，所以最好穿上厚重的衣服，也必須戴上護目鏡才行。打工的前輩們看到我做切割作業戴上護目鏡時的樣子，總是覺得滑稽好笑，但其中有一個人在做電動磨床的工作時，被鐵粉噴到眼睛，就去醫院接受了治療。自己的安全要自己顧好才行。
在這裡工作最好的一點，就是能夠認識在濟州島生活的當地居民。公司幫我找了住的地方，也供應三餐，因此花不到什麼錢。
在濟州島的日子裡我常常租車，租車的費用不到首爾的一半。每天下班後就拿起地圖，四處看風景。就這樣三個星期過後，路都認得了，不用導航也能找到目的地。有次一起工作的大叔從便利商店買來熱狗，把熱狗放進魚籠後走到海邊丟進海裡，隔天下班就抓到章魚了，真的很神奇。其他人也生平第一次目睹這種光景，看著章魚歡呼。
第二個好處就是在濟州島可以遇見來自全韓國各個地方的人。其中的大叔們最常說的話就是：「最近年輕人都不想做辛苦的工作了。」
我認為這句話說對了一半，也說錯了一半。首先，年輕人不想做辛苦的工作這句話說錯了一半，是因為根據我在建設工地現場、工廠等地方工作的經驗，實際上有非常多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在那邊工作。甚至有些地方，年輕人的人數比工作許久上年紀的人還要來得多。
而說對的另一半，則是年輕的人只是臨時為了賺錢而出來工作，並沒有想要在工地現場或工廠長久待下去，或是想要學習專業技術，將這些事情做為日後主要生計的人。
「不好好讀書就會變這樣」這句話
那麼，為什麼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就算做著辛苦的工作，卻不想持續做下去呢？為什麼會不想把辛苦的工作當成生計？更不用說工地經常在鬧人力荒這件事。對於這些問題，我想就我經歷過的事情，謹慎地找出答案。
這是我在建設工地現場工作時，親身經歷過的事情。在結束一天工作後，臉上堆滿疲憊神情的勞工們下班走出工地大門。有一對路過的母子看到了我們。
「媽媽，那些大叔怎麼在星期天還要工作？」大概是看到我們在休息日工作，覺得稀奇吧。而那位母親理所當然地說：「如果不好好念書的話，就會像那些大叔一樣，星期天也得工作，沒辦法休息。」
▲很多人都有刻板印象，認為做工人就是因為不讀書。（示意圖／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）
聽到這句話，我的臉立刻變得通紅。在這瞬間，我的生命就被定義為沒有好好念書，而掉入地獄受苦受難的醜八怪了。
在豔陽高照的炎熱夏日，有一次在高樓大廈的機械設備組工作時，必須到對面的另一棟建築進行作業。一天之內必須在工地和那棟建築之間來回走動好幾次，而每次一起走的班長，都不走充滿冷氣涼風的地下商街，而是走在炎熱的地面上繞著遠路。過了幾天，還是跟以前一樣繞遠路走，於是我問了班長，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從地面上走過去。
「像我們這樣的人走過那邊，會被那邊的人討厭的。而且他們看我們的眼神也不好受。」
建設勞動者、超市員工、廁所清掃人員、生產勞工、餐廳大媽、快遞司機、外送員工、公寓保全人員等等，這些在惡劣環境辛苦工作的人，在韓國總是被人輕視且歧視著。
看著他們，自我安慰著「我沒有變得像他們那樣，真是太好了。」雖然常常會在我們快要忘記時，出現有關對公寓保全人員施暴或壓榨的新聞，但卻很少人會說「多虧有他們在，我們才能住得安穩，不必擔心家裡遭小偷。」
在我們的社會的觀念裡，無法歸類在「成功的人」範圍裡的許多人，都以「努力不足」四個字毀謗之，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的人則歧視著其他沒有勝出的人。因此我認為就業問題不能只單純看作是年輕人的認知問題。社會的認知、人們的視線、社會結構的問題更為龐大。
在批評年輕人不做辛苦的工作之前，我們需要將「做辛苦的工作會被歧視，而且還不能成功」的觀念轉換。希望這個社會能夠讓每個行業的人，都能夠擁有希望、追逐夢想。
因為打工，我學到了……在濟州島打工的好處，就是除了工作的時間，可以盡情地四處觀光。
＊本文摘錄自《我用打工學習這個世界：有關挫折、辛酸、老闆、現實社會，以及工作的27種樣貌》
作者：黃海樹
譯者：楊爾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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