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紜,那個北北的家屬等下麻煩你聯絡一下,他前幾天酒醉路倒被送進來醫院,醫師說要住院留觀,昨天大夜小璐說北北遞給她一張紙條,說是他女兒,白天聯絡看看吧!好像有符合研究收案的標準,你再研究看看。」李姐一早就送我一個作業。
看著滿是皺褶又泛黃的紙條上面寫著黃小姐,不禁想著「這真的是女兒嗎?」,感覺好有距離感。
「喂~這裡是……」不等我說完對方也同時說話。
「喂~您好,這裡是XX科研究部,敝姓黃。」對方的自介也太熟悉了,莫非是同行的?
「我這裡是XX醫院的肝膽腸胃科,您有家屬在這邊,請您來一趟。」我親切地說著。
「我也是XX醫院的啊,我沒有家人住院,你說誰?」黃小姐疑惑著。
咦?竟然是同家血汗工廠的同仁,真是太巧了,於是我就不打官腔了,直接說「學姐,有個病人陳XX說妳是他女兒,阿長請我打這支電話。」
「血緣上我是他女兒啊,不過這個人算了吧,看要去哪邊,不要再來煩我,不知道去哪打聽來的電話,太過份了!」黃學姐越講越激動。於是我跟學姐說,「妳在哪棟啊?我過去找妳吧。」掛了電話我便往學姐的辦公室出發。
見到了學姐,我也好奇地問,「病人怎麼會說妳是他女兒?妳不是姓黃嗎?」
「我成年後改從母姓了,說實在的我對陳先生的印象不太好耶,妳看,我這裡,這裡都是疤,陳先生搞的。」學姐帶著怨氣地說。
原來學姐小時候有段很慘的童年,爸爸酗酒常常鬧事,鄰居對他爸很頭疼,就連媽媽也常被爸爸暴力相向,酒醒時看到遍體鱗傷的他們,又說下次不敢了,無限迴圈。爸爸白天開著計程車,開著車出去,晚上滿身酒味回來,媽媽也不敢問個究竟。
那年代的女生結婚生子後就沒有工作了,所以不敢說什麼,等到債主上門要債時,才知道原來爸爸把工作的錢不是拿去賭博就是喝酒,賭輸了還跟錢莊借錢,相信自己會轉運回本。從債主登門討債那天起,爸爸便失去了蹤影,後來過了幾十年因為年紀大貧病交迫,透過親戚又找上門來。
「喂~小紜,妳去哪?B02的陳XX(阿輝伯)吵著要見女兒,請問妳連絡得怎樣?」護理長李姐著急地問。
「嗯……我在他女兒這邊,這、我……」
正當我講到一半時,學姐示意我電話給她。「阿長很抱歉,我是她女兒,馬上過去一趟。」
掛上電話後,學姐滿臉歉意的和我朝病房出發。
「妳這不孝女!林北還要叫小姐去請妳這尊大佛來是不是?X!信不信我去法院告妳遺棄,在醫院上班就跩阿!」病人對一進門的學姐咆嘯著。
其他床的病人瞬間安靜,紛紛從門簾探出頭瞧個熱鬧,其中還有個病人說:「做人子女要懂得知恩圖報才是孝順。」
「這些年不是我在後面替你付醫藥費,你早就死路邊了!30幾年來,你回家過一次?X的!你當我好欺負啊,我現在姓黃也不是姓你陳,大聲什麼?我早就沒爸爸了,你最好也不要騷擾我同事們!」學姐不甘示弱地吼回去,眼神透露出無限怨恨。
一開始,身上有熊熊怒火的暴氣阿輝伯被學姐突如其來的吼叫嚇到,像被當頭棒喝般地想說些什麼卻又低頭不語。而剛剛那名報恩說的病人不知什麼時候像隻烏龜般縮回簾子裡了,時間像是停止般地停在這冰冷的氣氛中。
「你好自為之吧!」學姐打破這僵局說了這句話後,便拉著我出病房門。關上門的那一剎那,學姐隨著門的震動,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下來。
「看到妳爸落魄的樣子很難過嗎?」我邊問邊安慰她。
「不是,我想起他過去做的事情,讓我媽、妹妹和我過著悽慘的生活,他怎麼有臉說我不孝?」學姐無奈地說。
後來學姐還是幫阿輝伯繳清了所有的住院費用,還請護理站所有的醫護們吃點心,她很抱歉她的酒鬼爸爸給大家造成了困擾。而那個阿輝伯在某天拔完點滴後,便不知去向。
希望這個不負責任的阿輝伯不要再去找學姐麻煩了,剩下的人生能好好的反省自己年輕犯下的錯,因為那些錯,才走到今天這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