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年來在台灣,由於幾樁知名的社會案件和熱播的電視劇集,「廢死」成為了非常具有爭議的話題。而在台灣的90年代就有人因為被判死刑,而引起社會正反兩派聲浪,許多立委、民代和律師為他爭取特赦—十大槍擊要犯之一的劉煥榮。
揹五案十四條人命在身 從菲律賓逃到日本
民國七十三年底,因為黑道齊麗生和在菲律賓的台商陳南光有賭債糾紛,劉煥榮、董桂森、董桂均、許經汪和齊家三兄弟等人一同犯下了震驚台菲的「陳家滅門血案」。
七人取得陳家資產後,陳家兄弟夫婦四人即刻慘遭殺害滅屍,陳家五名小孩也別被殺害及性侵。其中一對陳家姊妹,毆打後被推下山,沒想到卻被路人及時救起,甚至奇蹟似地康復痊癒,後提供給警方歹徒的綽號讓刑警辨識歹徒身份,才揭穿這七人。事發後劉煥榮逃亡日本,卻又在日本因為販毒被遣送回台。
在逃亡至菲律賓以前,劉煥榮已是台灣十大槍擊通緝要犯,赫赫有名的黑道殺手。槍下第一條人命是進竹聯幫後幫主陳啟禮交代的第一個任務:殺大樹林幫幫主,有名的大佬楊伯峰。
殺害楊伯峰3個月之後,居然又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槍殺了以「會躲槍」出名,有「九命怪貓」之稱的大湖幫幫主廖龍輝,在這兩起案件發生之後,劉煥榮聲名大噪,成為竹聯幫的殺人機器。
1984 年春節肖姓商人被詐賭,在情急之下,竟找了多個幫派老大擺平,還答應事成之後,分別以500萬元相酬,事情一下變得相當複雜。經過一番交易,終於達成協議:以 2300 萬元一次償還,諸位角頭約在紀德旺師律事務所交割,只是當劉煥榮出場時,在場黑道臉都綠了。原來最一開始肖姓商人先找上了陳啟禮,後才又委託其他大佬,而陳啟禮覺得這件事自己沒擺平有失面子,才把劉煥榮搬出來「喬」。
當時交割已畢,肖姓商人和律師走後,劉煥榮坐在堆著的現金鈔票上,一手拿槍一手拿手榴彈威脅現場黑道,黑吃黑將2300萬全部吃下,替竹聯幫和陳啟禮討回了這個面子。
▲電影《喋血雙雄》據說就是以劉煥榮為原型
一失足成千古恨 眷村子弟變冷面殺手
有人說電影《喋血雙雄》裡周潤發演的殺手,就是以劉煥榮為原型。劉煥榮的童年大多是在眷村裡度過的,因為小時候家裡在市場擺攤賣水果,經常會被黑道欺負,到高中時期就加入了「北屯圓環幫」及「小梅花幫」,他就有後盾可以不被欺負。這也是後來劉煥榮在專門黑吃黑的過程當中,殺人不眨眼的原因。
「神經劉」的綽號來自於他殺人時,有異於常人的心理抗壓能力。在黑道聚餐的場合,射殺完楊柏峰後發現對方沒死,能再走回來補兩槍,確定死後再鎮定離去,他說他殺大哥心裡沒有負擔的原因,是來自幼年被欺凌的記憶。
外省和本省人對立是從以前就有的事情,幼年時,劉煥榮父親時常受到本地角頭和流氓的欺負,高中時「小梅花幫」眷村裡的一個兄弟被人追打,劉煥榮替他解圍而把對面打傷。當時他鬧事之後逃跑了回家,未料父親親自報警抓他,被判刑10個月,送進少年觀護所裡。
他看著父親離開少觀所的背影一下子老了許多,內心覺得歉疚,出獄後立志投考軍校,但也因為這個前科被拒絕;入伍當志願役不行,畢業找工作也四處碰壁。
一塊白布沾上了洗不掉的黑點,劉煥榮從此踏上了與白道對立的黑道不歸路。他臨終之前在獄中畫了很多畫,送了一幅關公像給時任刑大北市除暴隊長侯友宜說:「也許我是黑道,但有些事情,黑道和警察還是有一致的看法。」
是非善惡難論斷 一面殺人一面救人
劉煥榮的是非功過很難論斷,在他逃亡的過程中發生了海山煤礦事件(註1),他將自己身上的逃命錢數百萬捐出;在臺中縣霧峰鄉附近,看到一間破爛的孤兒院,搶劫賭場後把錢丟在孤兒院要讓院長重建;他在監獄中發起募捐,以「無名氏」名義捐給窮人;獄中學畫有成,作畫所得捐給了婦女救援基金會義賣救援雛妓。
劉煥榮在行刑前同意捐出全身的器官,執行死刑後,林口長庚醫院馬上進行器官摘取,遺愛兩個腎臟、兩枚眼角膜和鞏膜給人間。劉煥榮殺了許多人,卻也用錢、用自己的身體救了許多人。
他在牢裡常寫道,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首己百年身。不同於在外頭為他奔走、申請特赦,高喊槍下留人的民意代表,他在判死刑後鞠躬道謝法官,之後在獄中潛心作畫、寫回憶錄出書,遺言也只留下「感謝獄所給我教育,讓我成長、懂事。」
有人敬他這種「劫富濟貧」的行為,是江湖氣魄、是英雄,劉煥榮臨刑前接受拍攝時,搖搖頭說,逞兇鬥狠是小勇,健康幼稚園火燒車事件中,因救人而喪生的林靖娟老師才是大勇。英雄在警界,黑道沒有英雄。
而他也是少數進刑場不需要獄警攙扶的死刑犯,走進刑場前他給台北看守所外的人們,留下他此生、也是台灣罪犯歷史上最知名的一幕:高舉雙手而握拳大喊「中華民國萬歲!我對不起國家!對不起社會!」語末行舉手禮高喊「謝謝各位!」隨後大步走向刑場,以對國家社會的道歉,結束了他難以論斷善惡的錯綜一生。
註1:海1984年6月20日,海山煤礦發生煤塵爆炸造成72死,事發後礦主還故意拖延報告時間長達三小時,意圖湮滅現場証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