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的眼淚
文／子陽
我看到妳在過去24小時裡，只睡了1.5小時。
憂鬱、挫折、沮喪，像巨大的霧霾遮住妳的未來，充斥各處，讓妳無處可躲，妳被困在原地，彷彿快要窒息。
過去三年像一場夢，是妳和他共同編織的夢，你們像躺入夢境共享裝置，在裡面生活了五十年，以致於生活裡都有「老夫老妻」的感覺，他說，我和妳就像家人，但現在，妳醒了，妳分不清現實和夢境，妳失去活下去的勇氣。
妳想哭，妳以為女孩只要哭過，就會雨過天晴，那是上天給人類女孩的特權，一種讓女孩獲得力量的神秘儀式，男人可沒辦法這麼做！我也沒辦法那麼做！妳不禁對「女孩」的身份有點得意，但妳不知道，男人喜歡收集女孩的眼淚，因為那能填滿他們的獎盃。
所以妳忍住了，現在不是哭的時候，妳告訴自己。
我看到妳在過去24小時，把床單拆下來清洗，現在還濕濕的掛在外面，你們有多少次在床上確認彼此的愛？但現在，妳只想把一切燃燒殆盡。
妳把冰箱上的照片撕下來，妳把他的牙刷丟進馬桶裡，妳在他的鞋子裡吐口水，妳看到臉書上的放閃照就想摔手機，妳想哭，但不是因為他、不是因為這段感情，而是因為當這個世界瘋狂地歌頌愛情，彷彿那是一種平等與權力，妳卻一個人承受著孤寂，好不公平！
好吧，妳可以哭了。
潰堤大哭！崩潰大叫！
妳的平等與權力應該包括表達自己，所以妳跪在房間，妳彎著腰、抱著自己的身體，妳的憤怒蓋過了一切，卻不敢讓房東聽見……
我走過去，舔舔妳的手心，妳抱起我，聞著我身上的味道，我咬了妳的手。
妳開罐頭給我吃，妳蹲在我旁邊看我吃完，妳喃喃自語說當「我」很幸福，哼！是我看你們人類不會享受生活，委屈自己做啥？
妳抱起我，摸著我的頭，妳眼角的淚痕多麼明顯，妳說，委屈和妥協是人類社會裡的必要條件，我咬！我咬！我鑽出妳的懷抱！你們人類可以活到八十歲，前面有87%都在吵架、揮霍和去他媽的妥協，我呢？我了不起只有十年、十五年！然後我要去上帝面前打小報告，說妳不懂的愛惜自己，去他媽的妥協！
妳怔住了，因為我以前從不咬妳。
那是當然的，以前妳的價值掌握在自己手裡，現在妳把價值交了出去，妳等著鄉民告訴妳這段感情該怎麼走下去，等著姊妹淘給妳打氣，但妳忘了，我才是妳的愛貓，我和妳在一起了六年，是他的整整兩倍！
不管妳是女孩或女人，妳的價值永遠掌握在自己手裡，妳不需要愛情專家，因為當妳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，妳就是專家。
妳已經有力量，我相信，妳會真正的雨過天晴。
24小時過後，我看到妳打包行李，妳釐清了房子裡哪些是他的、哪些是妳的，可惜「心」不能分得這麼清楚，切一半都不行。
那就讓它留在過去……
「妳要去哪裡？」當他下班回家，看到妳全副武裝、提著貓籠，他大感訝異。
「家，我要回家。」
他攤手，笑笑，「這裡不就是妳的家嗎？我們的家啊，寶貝。」
「我在你的襯衫領口發現口紅印。」
他的笑容收斂了，「所以呢？」
「那不是我嘴唇上會有的顏色。」
「噢，對，那是……嗯……櫃姐！櫃姐不小心沾到的！我想買一條新的口紅給妳，就請櫃姐幫我試色了，一定是那時候不小心沾到的……」
「我不能擦口紅，我會過敏。」妳跟他對峙時，妳比自己想像中冷靜，「我一擦口紅就會引發口唇炎，我說過好多次了，這三年來，我說過好多次……」
「所以妳想怎樣？」他的姿態變得防衛，他脫下西裝，扯掉領帶，「就為了這麼一點小事，妳要跟我吵？妳不知道我一整天工作回來，已經很累了嗎？」
妳搖頭，什麼都沒說。
「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，寶貝，不要讓我丟臉！妳會讓我在家人朋友面前抬不起頭！」
妳勾唇，望了運輸籠裡的我一眼，笑了。
「喂……妳要去哪裡？回來！回來！至少把貓留給我！喂！她說下次要來我家看貓……shit！」
妳突然覺得，笑比哭的感覺好。
妳是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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