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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本篇【小檸檬】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，內容為受訪者經歷，涉及個人觀感，請斟酌閱讀。內文皆使用化名。
※職業：保全
打開水龍頭等待熱水送出，不敢浪費一丁點水，趕緊用臉盆接著，以便當做沖刷馬桶用水。
「自來水的價值似乎比我的生命還寶貴？」我在狹小浴室對自己發問。動作得盡量放輕，否則樓下鄰居又要抗議了。此刻是清晨四點，是我下班返家的時間。
「物業管理」是好聽的頭銜，其實就是隨處可見的一般保全人員。然而，「物業管理」本身也帶著深深的階級意識劃分：為何把最重要的基本生活需求「房子」稱為「物件」？一點「家」的感覺都沒有。在貧富差距懸殊的社會中，「物件」成為許多人的奢侈品而非基本需求，搖身一變成為拉大貧富階級的工具。
哎呀，水都滿出來了。我趕緊回神，匆忙淋浴疲憊的身軀，卻刷不掉黏在肌膚上的絕望感。
「幸好老爸留下了一間小房子。」蒸氣中浮現老爸身影。
「時間就是金錢。」倒臥在陳舊沙發上，迷茫狀態下，耳邊傳來這句朗朗上口的話在我們身上完全得到印證，卻也最不值錢。
你知道，全台灣最多過勞死案例、工時最長的職業是什麼？答案就是「保全業」。每月平均工時實際上超過300小時（一般勞工基本工時184小時），這是多麼難以令人置信的數字，卻稀鬆平常在我們生活中消逝著。
基層保全業的同仁可說是拿生命換金錢的例子，卻不是最佳範例！他們絕大多數都苦不堪言，領著最低薪資，不管是少壯還是年過五、六十的同仁，都用意志力撐過每一分每一秒，絕不是外界看到的那樣輕鬆。
光是一天超過12小時的上崗時間，就是件苦差事。一般社區型保全還得兼顧各種大小事，我寧可分配去豪宅做為「裝飾品」。保全業有時還得充當黑道的人頭，陪著去壯膽圍事，很是諷刺。要不是我的外表現在看起來「人畜無害」，哪天恐怕也會被公司指派出席吧？
不能否認，基層保全的時間特別多。忙完固定SOP事項後，有部分時間就是充當吉祥物──難道有黑社會份子前來尋釁時，我們能派上用場嗎？還不如請正妹保全來當說客，說不定更有效。
▲在台灣，保全是工時最長、過勞死案例最多的職業／示意圖／當事人提供
現下最流行的不是人工智慧嗎？何不發明製造人性化的機器人保全呢？「騎士視界」企業所推出的K5保全AI機器人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人工智慧！K5聲稱將取代大部分的基層保全業務，但事與願違：在2016年時，135公斤的它在大賣場巡邏時，竟然對著一歲半的孩童衝撞，也曾在自家公司門口與醉漢打架，甚至在執勤時突發「輕生」念頭，出於自己的意志而跳入「噴水池內」自盡！
理由應該不用多說：肯定是長時間工作太疲累、又枯燥，選擇用這種方式表達抗議與產生過勞死──不折不扣的人工智慧！也證明了這工作真的不是人幹的。
「僵固的社會就是不知變通。」我緩緩起身，拿起擺在茶几上的一瓶紅酒。拔出軟木塞將液體倒入杯中，輕輕搖晃後，散發出果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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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喂！」我扯著喉嚨對著一位年約25歲的青年出聲，他在不遠處正阻撓這社區的一位女性住戶進入大門。那位清秀女子平常見到我時，都會有禮貌地打招呼。此刻我內心相當惶恐害怕。
「也不看看你的模樣，你以為自己能幹嘛？」青年露出彷彿利刃般的兇光。
「呃……不，你誤會了。」聽著我的回答，男子有點困惑。「我不是要幫她，如果可以，我會盡量遠離她，不要和她有任何牽扯才好。你……知道她老爸是誰嗎？」
男子的困惑越來越強，使得他自動縮回雙手。
「看來你不知道這位小姐的父親是誰？」我轉頭望向女子：「您沒告訴他令尊是誰嗎？難怪啊！」
男子用憤怒掩飾疑惑：「你在說什麼？她爸爸是到底誰？」
「你真的不知道啊？不好意思，我要離開了，免得被誤會我和你是同一夥的，被她父親知道，那我就完了。你繼續啊，不打擾你們。」我又多加一句：「小姐，這件事真的和我無關，請不要讓令尊知道，非常感謝。」鞠躬後，我轉身快步離去。
清秀小姐突然出聲：「老、老天啊！你就這樣走了？」
我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。我離開不久後，男子一臉狐疑，也立刻甩手而去。
一小時過後，她和母親帶著這瓶紅酒出現在警衛室。「老林，真的很感謝你的機警與智慧。」
「啊，不不不，其實我是從小說上學來的。我知道自己年老體衰，根本無法正面阻止那傢伙，只好用故佈疑陣的方式，假裝和他友好，與其給予無用的警告不如給予溫馨提醒。」
母女相視而笑，「老林大叔，感謝你的幫忙，人生閱歷豐富，果然充滿智慧呢！」
我是老林，今年62歲，勉強做著辛苦的基層保全工作，用上崗時間自我進修取得的解圍技巧，換來了一位住戶的平安與這杯香醇紅酒。
杯中倒影的我，頭髮稀疏斑白，不知還能撐多久？睡吧！不久之後又得上工了。每一顆螺絲，都有它發揮作用的時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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