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西原理恵子（日本漫畫家，代表作《油爆老媽》）
譯／ 王蘊潔
小女生什麼時候變成大人？
我至今仍然清楚記得啟程到東京那天的事。當時交往的男友來為我送行，流著淚對我說：「我不想和妳分開。」
雖然我對他說：「我也不想離開你」但滿腦子想著即將在東京展開的新生活，毫不猶豫地向外形帥氣、個性體貼，而且還是地方公務員，這種以後再也不會遇到的完美男友說再見。
當時，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十九歲女生，為什麼這麼有勇氣？拋棄一切，去東京生活。要去讀美術大學，以後靠畫畫為生，再也不會回去高知。我下定了決心，然後勇往直前。
在我當時身處的環境，升學和去東京都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。我的老家很貧窮，小時候，我的同學都被大人往死裡打。貧窮帶來無處宣洩的憤怒和悲傷變成了暴力，加諸在最弱小的孩子身上。放眼四周，在鄉下沒有任何特色的城鎮生活的女生，未來的路都差不多。
在那種地方，眾人眼中的型男，就是一些喜歡吹噓自己不良行徑的傢伙，換句話說，就是一些遊手好閒、沒有工作的混蛋。
▲因為貧窮的緣故，不少人會把悲傷轉化成暴力，加諸在最弱小的孩子身上。（示意圖／取自免費圖庫Pexels）
越是漂亮女生，越容易落入壞男人的圈套，早早就決定了人生。那裡的離婚率超高，即使變成了單親媽媽，非但拿不到贍養費，反而背了一身債。如果想要依靠男人，絕對會流落街頭。大家都很心浮氣躁，這股怨氣就變成暴力。男人打女人，最後打孩子。我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。
女人的人生危機重重，還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，就要面對一翻兩瞪眼的戰局。就像初學者衝浪，如果順利衝上浪頭，當然就沒問題；如果衝第一道浪時就被打落，轉眼之間就會被沖走。即使放眼四顧，也沒有可以成為榜樣的大人。出生在鄉下地方，功課不好，長相平平，如果周圍又沒什麼好男人，那就真的走投無路，只能面對絕望。那就是我當時的處境。
想到自己以後也會像那樣被男人打，成為打孩子的母親，就很害怕長大。在那個年代，可以工作的地方比現在更有限，即使不想生活在那種地方，也沒有逃離的方法。
現在回想起來，我的第一步並非一帆風順。在我要考大學的那一天，我父親上吊自殺了。我被叫回去參加葬禮，等待我的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母親。父親欠了一屁股債，逼她拿出為我升學而存的錢。母親死守的我家所有財產只有一百四十萬日元，其中一百萬日元是送我去東京，讓我去讀補習班的資金。
在那種情況下，母親仍然願意把幾乎所有財產都投在我這個高中輟學的女兒身上。我對母親只有感謝，真的萬分感謝。雖然無論我做什麼，母親都說：「丟人現眼，還是算了吧！」我認定無論說什麼，母親都無法理解，所以對她不理不睬，在心裡告訴自己，以後不希望成為她那樣。但母親為我開拓了未來的路。
▲為了守住女兒的補習費被打得鼻青臉腫，丈夫也因為欠債而自殺。（示意圖／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）
我並不是懷抱夢想和希望走到今天這一步。努力工作吧！只要自己有賺錢的能力，就不需要再回到那種痛苦的地方。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種地方。正因為有這樣的決心，所以無論任何時候，都能夠向前看。
三十二年過去了，如今我五十二歲。我在東京成為漫畫家，身為人母，有一個讀大學的兒子，和一個讀高二的女兒，偶爾會想起十九歲的自己。
我在老家的時候，真的只是一個太妹。如果有什麼閃失，真不知道現在會變成什麼樣。所以，我想要對目前正處於逆境，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女生說——千萬不要放棄踏出第一步，擺脫那個環境。
二十歲之前，遇到困難時，或許會有人伸出援手，但以後必須自己開拓人生的道路。年輕和美貌的資產價值會在瞬間歸零。在歸零之前，有很多必須學習的事——工作技能、身為一個人的溫柔體貼、正確的經濟觀念。獨立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。
▲女生要懂得投資自己，才不會在年老後一無所有。（示意圖／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）
即使結了婚，也並不是終點。因為另一半會生病，也可能遭到裁員，再出色的人也可能會崩壞。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不會倒的公司，也沒有永遠不生病的丈夫。到那個時候再來說什麼「我又沒做錯什麼，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」也無濟於事。
所以，我對女兒說——
「不要期待王子出現，夢想當老闆娘，不如自己當老闆。」
女人的自我磨練，並不是定期去保養皮膚或是做指甲，想吃壽司，想買戒指，都自己花錢去買。這樣絕對更開心。
我女兒正值叛逆期，所以母女之間互不說話。我以前和我媽之間也這樣，所以完全不擔心。只是覺得她也差不多快踏出第一步了。在踏上人生旅程之前，我想要告訴她，我希望即將踏上社會的女生牢記一些事。
雖然這個世界上充斥著各種冠冕堂皇的話，但我想要說的並不是這種話。我認為人生必須牢記的，應該是跌倒時站起來的方法。在漫長的人生中，難免會跌倒幾次，這種時候，如何不陷入悲觀失望，能夠重新站起來就很重要。
希望每個女生都牢牢記住。
（下圖為作者西原理恵子本人，現在的她是一名知名漫畫家。）
漫画を描くのを手伝ってくれてます。 pic.twitter.com/IrSvZ9ZQeu
— 西原理恵子 (@riezo0608) 2018年2月12日
● 《鍵盤大檸檬》提醒您，請給自己機會：
自殺防治諮詢安心專線：0800-788995；生命線協談專線：1995
＊本文摘錄自《聽媽媽的話：寫給女孩們的生存指南》
作者：西原理恵子
譯者：王蘊潔
本文由 台灣角川 授權轉載
未經授權，請勿轉載
